晚间守夜的时候，顾青青遣走了那些叫来哭丧的下人丫头，空荡的后房里只剩下她和小环两个人。三姨太本来要过来跟她一起守夜也被拒绝了。顾青青知道她今天一整天替自己招呼了来吊唁的人，而且准备祭席也是她的帮忙，她已经是够累了再熬夜也说不过去。这里头其实也该由郑美娇负责，自从顾青青搬进偏院后，她就掌管了整个房子，可偏偏对这丧事她不愿管。她嫌丧事晦气，人又是因天花死去的，她怕自己会被传染便携了四姨太和几个太太朋友们一起去度假春游去了。
顾青青跪在棺材边的焦黄垫子上，前面放着火盆，炭火在里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旁边叠着一叠很高的冥纸。伸手扔进一张，暗红的獠牙从碳里伸了出来，一阵“刺啦——啪啦——”声响之后，成了灰烬。一层薄薄的烟灰从炉中袅袅升烟，一直漫升到头顶的白灯上，烟灰也成了白，慢慢地散了去。她抬着头一直瞧着那散去的灰烬，头顶的白灯如同牙医手中照进嘴巴里的探灯，圆凸的光直射进眼睛里，看久了眼也晕了，出现了黄白的光，仿佛自己的眼睛也能发出光来。她低下头，闭上眼睛揉了揉。
屋子里突然地有阵风刮了进来，好似有人将外头的大门打开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一切一下子又群魔乱舞起来，冥纸刷刷刷地飞了起来，顾青青连忙地跪在地上捡着飞出去的冥纸，一手按在剩下的冥纸上，供桌上的两只牌位也被吹倒了一边。小环连忙起身跑到供桌前将两只牌位扶起，这时好似又有人将门关上了，屋子里的一切又顿住了，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小环转过身要走回位置上时，目光正好扫过门口，一下子整个人被定住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瞧着那边，惊呼了一声，很轻的声音却被离她很近的顾青青听到了。她看了看小环，只见她一副惊讶的表情，心中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过去，在看到的一瞬间自己也惊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也穿着一身的成服，因为身子很瘦很瘦的缘故，成服大的松笼在她身上，她走过来时，那衣服就好像是被稻草人撑开由人搬过来似的。脸也是瘦削的，皮贴着骨头，眼睛凹陷进去，拔出两只黑珠子。脸色又是苍白的如同身上的衣服，也看不见唇色，因为也是白的，说话的时候只看得到一条缝隙忽大忽小，里头的牙齿露了出来，在灯光下闪着白光。
“我替三姨太过来守夜。”她说道。
人站在顾青青面前，听着声音，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容顾青青认了出来，可心底还是深深的震撼。她记得霍云的脸原先是带有婴儿肥，笑起来时，肉鼓鼓的脸颊就会显出两朵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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