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里日子已经快要过不下去了。
听说外面的米价已经涨到要黄金来买了，洛阳城早已沦陷，被那群强盗洗劫一空，昔日晋朝最繁荣之地，现今恐怕已是荒草丛生，一片废墟残垣了。
麴允常常给我讲祖父武帝时期的繁荣，或者是更早以前先祖仲达奋斗的历史，即便有时风光有时落魄，可也总好过如今这般将要亡国的时候。
百姓的日子艰苦，遍地饿殍，甚至已经开始吃人了。可我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整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是麴允在太仓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袋酿酒用的曲饼用来熬粥才又撑了数日。
听说刘曜的士兵整日里在城外耀武扬威，大声叫骂着，骂着晋朝，骂着我，更有甚者还骂着开国前的宣帝和文帝。
每次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就觉得愧对晋朝的列祖列宗，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如今长安已是一座空城，我们连饱腹都难以做到，没有能力再反抗了。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从伯父司马睿或许会来解救长安危机，那时我还不知道，即使同姓司马，甚至是我的父辈，他却是无比期盼地想要我死的。
他当然不会杀我，却可以不救我，因为这样得来的效果都是一样的，而且他也不用背负什么弑君的骂名，可以在我死后堂堂正正地登上皇帝的宝座。
投降的念头不是一天就萌发了的，直到麴允饿晕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下定决心了，看着他蜡黄消瘦的面容哭了出声:“长安危急，又无救援，麴允，我们还是投降吧，我真的不忍心百姓受苦了……”
我的皇位本就是偶然得来的，若不是遇上舅父他们，后又有雍州刺史贾疋相助，只怕我早已命丧黄泉，所以这皇帝的身份我并不太在乎。
他抬起手想要摸我的脸，我看见他也落泪了:“陛下，是臣对不起你，你才十五岁啊，竟要受此苦……”
我没事的，受一点苦没关系的。只是连累了你们，连累了百姓这么久。
建兴四年十一月十一日，侍中宋敞为刘曜送上降书，我学着以前书里看到的亡国之君那样，脱去了上衣，坐着羊车，嘴里衔着玉璧，让侍从抬着棺材出城投降。
从来没想过我会有这样一番屈辱的场面，那些大臣一个一个痛哭出声，上前拉着车子劝我改变主意。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来做这个皇帝呢？我想开口劝他们，却发现御史中丞吉朗已经拔剑自刎。
这一路已经见识了不少鲜血尸体，甚至还有腐烂的白骨，可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自杀的时候，我差点吐出来，嘴里的玉璧哐地一声掉在了车上摔出了一道......
诺站书城 |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