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回到储秀宫时，整个人早就被那大风吹透了，现下正裹着黄澄澄丝线绣出金桔团纹的大红褥子僵在床上。
秀芷在那紫砂茶盏里倒上满满一杯热茶，赶忙捧来递予兰若：“先吃口热茶缓缓。”
兰若接过茶只啜了一小口，便觉暖暖一股热流从舌尖一股脑钻进嗓子里。
秀芷坐在床脚切问道：“你可找见帕子了？”
兰若只摇了摇头，随即问道：“嬷嬷可有来过。”
秀芷这才想到兰若方才交给自己的那只翠玉镯子，便撩开底衣袖子，从腕上把镯子捋下来拍在兰若手心里道：“那老婆子早就梦游太虚了，现下估摸着正鼾声如雷呢。”
“这宫中不比家里，以后可不许混说。”兰若边说边掀开被子，想着要把茶盏搁回桌上去，刚撂下一只腿，却被秀芷硬生生按在床上。
“我去吧。”秀芷接过茶盏，又道：“你先躺着，别的屋早就睡下了，我顺带着把蜡烛熄了，咱们也歇下吧。”
兰若‘嗯’了声，缓缓躺下，轻阖上眼帘。
秀芷灭了灯，便噌噌地蹬上床，侧着身子躺下来。
屋内一团漆黑，屋外倒显得清明了许多，兰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不能寐。一来是因着丢了那帕子郁结于心。那帕子本是兰若在十三岁那年上元夜宴后绣下的，和少年从她襟中取下的那方一模一样。五年光景，兰若一直藏于紫檀小匣下的暗格之中，视若珍宝，直至将军走后，她才戴在身上，以便时刻缅怀。如今帕子没了，兰若就像是被掏去了半颗心。二来就是因着男子的那句：“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现下细细参透，这话倒似是在劝慰自己。
正出着神，却觉耳畔有窸窸窣窣挪动身子的声音，知道秀芷也没睡安稳，便轻轻翻了个身道：“你也睡不着吗？”
秀芷只‘恩’了声，隔了片刻才轻声道：“嬷嬷今日晚饭时说姐姐遇见贞妃这个贵人，马上就要去做娘娘了。”
兰若只觉心里‘噔’地一下，然后把手伸进大红褥子里，轻轻握住秀芷的手道：“是嬷嬷混说的。”
秀芷在暗影中勉强勾了勾唇角，然后把手从兰若手心儿里抽出来，掖了掖被子，只道：“姐姐快睡吧，明早还有成堆的规矩要学呢。”
兰若把身子欠了回去，眉心紧蹙，那纤纤如玉的指尖紧紧掐着被角，脊背上竟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现下她心绪更乱了。
整整一夜，不知着了多少梦魇，不知惊醒了多少次，但凡是闭上眼睛，那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浮现出种种过往，一重接着一重，一桩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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