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素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了，雪化了。
梦里的他们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那段被尘雾风化的过往，亓素不愿提起，不能提起，也无从提起。
然而这个梦这么真实，亓素都开始相信，他真的回到了过去。也许就是因为人之将死，老天要带他再走一遍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
亓穆带着亓素逃亡到渡口的时候，天是艳红的，血一般的颜色。一地落了的枫叶，硬是要衬托了深秋那种深入人心的冷，以及天边嗜血的艳红。
亓素还记得，就是前一个晚上，方景铭说是皇上口谕“九月十三，繁霜塔一聚”。
九月十四是处决亓穆的日子。亓穆的罪名是假传圣旨，论罪当判处绞刑。
亓素只有两条路，一便是应约去繁霜塔，用自己交换父亲；二就是与父亲一起逃亡。
若是他时，亓素兴许会应约，但是这次，他拒绝了。
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愿意在朱辰轩的身边。
亓素在渡口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树林，树林后面是他待了二十余年的京城，京城之内，还有一个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还舍不得这里吗？”亓穆笑了，却也视作了理所应当。
亓素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舍不得。”
亓穆又笑了，“那爹就应了那皇帝的假传圣旨罪，去领了杀头之恩，我们就不走了。”
亓素回过头，拉了亓穆的手，眼神依旧平静地望向江的深处，江南扬州。
舍不得？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的是刚刚找回的父子情，不是那个皇宫之中高高在上的皇帝。
走是死路一条，留是生不如死。死了，倒干净。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众所周知的道理，亓素亓穆怎会不知。纵使他们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皇帝的股掌。
船夫摇着船桨，靠近了渡口。
船上下来一个轻纱素衣的男子，手握着一把折扇，一脸陶醉。
望着亓素，微怔了一下。
亓素看到了他，笑了。
打开折扇，浅吟，“江南秋雨胜冬雪，纵使秋雨染梧桐，冬雪掩梅花，却也不及你倾城一笑，醉人。”
......
诺站书城 |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