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钰笙站在城墙上，他的长发未束，在空中飘扬，宽大单薄的广袖灌进九月底的风，他肩上站着一只雄鹰，发出阵阵嘶鸣。马上的林轻屿猛地回头，城楼上孑然一身的洁白影子浸没在惨白的月光下，灰黑的天空像是点不亮的墨水晕染在他周围。林轻屿身处浩荡军队行列之中，身边跟着詹暄和韩澄，韩澄好奇地询问詹暄“将军在看什么呢？”詹暄似笑非笑地凑到他耳边嘀咕“你猜”。韩澄百思不得其解，坐在马上苦思冥想：“我懂了，将军和陛下兄弟情义深厚。”“……“詹暄听了哈哈大笑，“对对对，兄弟情深。”
羲和五年春天，准备最后的战役前林轻屿等人收到朝廷的信件，冯钰笙过继兄长之子，并且立冯齐鑫为太子。林轻屿对于冯钰笙此等行为哭笑不得，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随着这一封信件来的还有另一封夹带的花笺，上头熟悉的字迹写着“林将军亲启。”
“星河流转封雪皑，羌笛横彻沙海来。幼山，你在那边过得可好？茂城现在如何模样了？朕一时间不能亲眼去看看，有些可惜。……昨日小憩刚起，寻经御花园时恰见窗口枯木逢春，心情大好。去年是丰年，上供的五谷多得吃也吃不下，朕本想着用红豆给你做串项链，最后也没干成，只好挑了些样貌大小皆与红豆差不太多的玛瑙给你串了一串。”林轻屿将红豆似得玛瑙提在手里，如获珍宝地把玩一圈，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冯钰笙坐在早几年还是枯死状的桃树下看着冯齐鑫吟诗，冯齐鑫现在已经快要同冯钰笙一般高了，少年人窜得极快，一日一个模样。“父皇。”“嗯？”“前几日我在大学士那里翻出一首《临江仙》，俞叔叔说这是父皇写的，是何时写的呢？”“临江仙吗？”冯钰笙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的锦袍，肩上的裘衣还未脱去。他捧着书册在春日的阳光下显得面若桃花，他思量片刻，笑道：“你念来听听。”“嗯……西楼秋霜凋黄叶，明月鸿雁天涯。把浮世看遍哂笑。故园颓残壁，旧梦倚……啊，儿臣愚笨，后面不记得了。”“旧梦倚黄粱……暝色迷蒙客江州，梧桐落影阑珊。恸韶华吹彻笙箫，遥望碎山河，孤灯舞流光。”“是……扬州城告急那时写的么？”
“嗯。”冯钰笙点头，冯齐鑫琢磨道：“这首词，让我想到了一位身在异乡的旅人在感叹世事炎凉，家国兴衰，父皇写这个的时候在想什么？”
冯钰笙翻阅书卷的手一顿——也应记起那夜火光滔天，乱臣当道，太子殒命。鲜衣少年一骑绝尘，流浪四海，国家危难，山河破碎，君临天下时再回首，恰似故梦，谁还记得最初的他提花灯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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