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玉似是察觉出什么，她竭尽全力扶着几角好不易挣扎起来，还未立稳，眼前却猛然昏花，身子一沉，又四肢软麻地仰在了塌上。
秀芷呷了小口罗香茶才放下杯盏，起身不疾不徐地走至瑛玉身前，沉吟不语，面若凝霜。
瑛玉目光迷蒙，灰心槁形地看着眼前那影绰下颚。她使尽全力抬起手臂，似是要抓住什么，却终究垂落在了塌枕上。
她哀绝地阖上眼帘，心下却沉静如渊。
主子，瑛玉别了。
彩铜炉口青烟直上，秀芷提起银壶斟下一盏百花酿，斜倾至脚下银砖上，蹙眉淡淡道：“姑姑下世千万别再跟错主子了。”
瑛玉侧首贴在芙蓉云纹塌枕上，衬着她肌色更如春桃般娇艳。那眼角垂泪，泪痕划过之处连成道印线，直至隐匿于鬓发深处，这滴泪倒似是在倾尽她一世咸涩。
那内监忙掀起帐子上前清理，秀芷仍是神色不移地垂眸立着，只低声道：“找个清净些的井扔进去吧。”
说罢便背过身去缓步走向阁外，那纤弱背影逆光渐远，有种道不出的骇人心骨。
踏出阁外，一旁采露的荃儿忙搁下瓷皿，捧着搁在石砌上的梅盅迎了上来。
“主子，瑛玉姑姑呢？”荃儿向秀芷身后看去。
“你去盛梅子时，姑姑吃急了百花酿，竟有些熏醉，本宫怕她误事便叫她先回去了。”秀芷冷冷道。
“那这梅子……”
秀芷打断道：“你随着本宫亲自送去。”
“那奴才把采的露收好，若是等下日头出来，这竹露可就白采了。”荃儿巧然笑道。
“不必收着了，就一齐送至承乾宫吧。”
秀芷眸若寒霜，只管自个儿仰头失神地远望云净天空，绮阳斜照，更映出那片碧蓝如洗。
不知为何，今日瑛玉不在身旁，兰若只觉心中极是闲闷。空乏地难受，便允自立在廊角那株琼花树旁为其添露。
正聚神地举着只桐木瓢子浇洒，却见只彩雀儿翼翼飞鸾，越过朱瓦高墙飞进院子落在琼花枝上。那雀儿彩翼丰成如就鸿衣羽裳，尤为玲珑透漏。歇在枝间时不时煽动几下翅膀却不飞走，倒似是不惧人的模样。
兰若觉着这雀儿伶俐地甚是难得，便抬手去捡平日里洒在廊上的葵花籽来喂。可方眨眼功夫，再垂眸时那雀儿却已越出高墙，隐匿于流云之间。
兰若举首怅惘额顶这片空然无物的四方天际，不由浅语叹息道：“你倒是往来自在，生无可恋。”
三载前，羁绊兰若的不过是仅仅几许高墙，而如今，羁绊她的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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