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林南缺才把前朝的事模棱两可地听了个遍。
想到万春亭的初次相见时，她已眼见了宁青川的放肆无礼，可少年帝王放长线铺了这么一局，却是把靖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完完本本洗了个干净。新朝还不过一年，整个彦凰国在宁青默手中已有了点样子。
让她不得不为这少年的心计深谋而提心，事实上，这种若有若无的压制感，从她第一次踏入勤政殿起就开始存在。
林南缺立于殿外，身负长琴。
无论如何吧，此时她是乐师，是六品女司记，是林南缺，是杀手。
没有任何理由退却，像当初，她在沈师傅面前信誓旦旦的承诺绝不离开。时间分明很快，一些时日过去，她早已不是初入宫时一身傲骨的林南缺。
自尊和孤傲都被揽在心里，变成毒药。
月光清冷，女子画眉微寒。
“林大人，皇上唤您进去了。”福公公早已习惯她每夜的演奏，一如寻常地探出头来传话。
林南缺回首，抱琴而入。
习惯他每日站在山水画前，习惯地找到自己的位子，甚至不需要言语吩咐，提腕勾指，光线穿梭在丝弦间，乐曲如流水般潺潺流出。
宁青默从来不说他要听什么样的曲子，向来，都是她一个人的曲，说是为帝王奏琴，不如说是为她自己弄曲。不掺任何是非的，干干净净，不谄媚也不傲人的，唯有她指下的长琴。那同样，是她的武器。
今天她的曲，是《潇•湘水云》。调子倒是常耳闻的，水光云影间的眷念，烟波掩抑中的回荡，郁结里响着厚重，雄浑中透着浩瀚。情景间，仿佛眼见着山河残缺的画卷，触手可及的是云水抑郁的奔腾，化作荡气回肠的情感，天下江山，家国共存。
勤政殿里的灯像是永不会熄灭，落着庞大的阴影，少女的侧颊在光晕中不甚清晰，只有如此磅礴的一曲在夜里声夺人心。颤抖的琴弦还在指尖微动，绕梁的余音已韵在了风中。
曲终了。
她抬起头，翩跹的光影在眼前勾勒，少年身形颀长，泾渭分明地隔开了阴与暗。她眼神微惊，却是无意识地按住了琴面。
那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啊——
分明是壮阔斑斓的画卷，山水狂然，高松逸然，天长水阔，中天悬日。而在殿中冷落得失去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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